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塘路亭

印象贵州 2025-3-20 22:16 40353 0

摘要:  老家过去有许多遮风避雨的路亭,村边的一条一里左右的石板塘路上,就有三个。 这些年村里变化很大,塘路修成了柏油路,但路亭不见了。 有人告诉说,三个路亭中的那个“塘路亭”还 ... ... ... ...

        印象贵州网讯:(作者 王有信)老家过去有许多遮风避雨的路亭,村边的一条一里左右的石板塘路上,就有三个。
        这些年村里变化很大,塘路修成了柏油路,但路亭不见了。
        有人告诉说,三个路亭中的那个“塘路亭”还在。
        在一排粉墙黛瓦的新楼屋旁找到了它,只见这个低矮苍老的路亭佝偻着身躯,毫无生气地待在一个角落里,像一只被人遗弃的“废纸壳”。之所以没被风刮走,大概因为它承载过太多的风霜雨雪。看着它孤单的身影,好像在叙述逝去的岁月。
        塘路上的这三个路亭,南面的那个叫“炮仗路亭”。传说这个路亭过去曾被炮仗引燃着过火,里边有个面孔血出糊拉的“炮煞主”。小的时候我和所有孩子一样最怕“主”(鬼),有时夜间和几个小伙伴出去看戏文,每经过炮仗路亭,总觉得有一种热烘烘的感觉,好像里面真有个“炮煞主”。靠近路亭时,心跳加速,汗毛会不由自主地“五百五百笃起来”,既不敢走在前头,也不愿走在后面,拼命往中间挤。走出路亭后直拍胸口舒一口气,庆幸没有被传说中的“炮煞主”抲牢。
        靠北的那个叫“后路亭”。过了这个路亭,就到了海湖沿,再过去就是璜山北和荷湖村。在这个路亭里歇脚的,多是去璜山北、荷湖和马鞍方向的人。
        中间的这个叫“塘路亭”。对着村口,朝南向北,一条石板塘路穿亭而过。路亭东侧几根方形石柱间是敞开的,石凳连着石柱,坐着能看到外面的稻田、菜地和在躬腰干活的人,还能看到远处塘头方向航船上升起的张张白帆。
        塘路亭西边有两间简陋的瓦房,靠北一间是我家和三爹家共用的储草间,平时放些麦杆草和菜籽竿及农具杂物。那时最怕娘让我去草间里去取草,因为草间阴潮,常藏有蛇。每次去取草,脚还未跨进草间就头皮发麻,快速抓起一捆就赶忙逃了出来。
        朝南一间住着开小店的“五十嬷嬷”。小店外南墙边低矮的石凳上,常坐着几个晒太阳的老太公。他们有的戴着破毡帽,瘦弱的身躯外穿件油里麻花和掉了纽扣的老棉袄。有的把双手拱在袖筒里,眯着眼睛打着瞌睡,在这里无聊地打发时间。
        路亭背后是村里一座除了庙堂,还有庙田和庙道地、庙踏道埠头的土地庙。解放初庙堂里的菩萨被请走后,大的一间办起了村里的初级小学,其它几间成为生产队仓库。庙道地用于堆稻蓬和晒谷,逢年过节在这里搭台做戏文,夜晚则成为孩子们聚堆戏闹的“领地”。
        绍兴多雨,夏天酷热。路亭既可遮风挡雨,又可避暑乘凉。“修桥铺路造凉亭”是积德积善,不少路亭内立有花岗岩的“功德碑”,把路亭修建时间,发起和捐助人的姓氏和钱款镌刻在上,供世代传颂。
        塘路亭里没有功德碑,只有用毛笔在石樑上工整地记录着何年何月该路亭曾遭受台侵袭,修复时村民蒋XX捐瓦XX片,王XX捐砖XX块,朱XX捐木料X根,黄XX、严XX、诸XX出义工X天等善举。
        在路亭旁开小店的“五十嬷嬷”是个小脚女人,“五十”是她男人的名字。上了年纪的她,稀疏的枯发勉强能弯起一个小的发髻,发髻上别着一根闪着白光的银簪。小店里没多少东西,除了几个瓶子里装着几块桔子瓣状的糖块、沙炒毛豆和爆罗汉豆外,就是卖点开坛老酒。但仅瓶里装的那点糖和豆,已足以让孩子们馋得直流口水,吃不到多看几眼饱饱眼福也行。
        路亭内靠墙的一块石墩上,终年放着一只水缸,缸沿边挂一只带柄的斜口竹缶头,路人随时可以勺水解渴。水缸边有只水桶,“五十嬷嬷”和热心的村民会用水桶到河边提水,把缸里的水续满。这只水缸是哪年开始摆,谁摆的,没人打听和关注。只是年复一年把湖江水变成水缸水,又用这只小竹缶头浇灌了多少路人的心田。
        路亭里走过路过和歇脚的人多,村里谁家小孩常夜啼,家人天亮前在路亭的石柱上贴上“天皇皇,地皇皇,我家有个夜叫郎,走过路人读一遍读一遍,一觉睡到大天亮”的字符,这是常有的事。这一“秘法”有人说灵,有人说是迷信,谁也说不清。
        常见一位荷湖驼峰山山坳过来的老太公,挑着一担松毛柴,到斗门街去卖。老太公背有点微驼,皮肤黑的像“老茄婆”,额头的褶皱里还嵌着乌簇簇的“老泥”,一看就是个风里来雨里去的樵夫。
        他每次挑着柴担在塘路亭边歇脚时,把那根杂木挆柱依在柴担边,一边随手摘下头上戴的小笠帽扇几下,一边走向水缸,拿起竹缶头,从缸里勺一勺水,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下去,接着抹了下嘴角,满足地长嘘了一声,仿佛喝进去的是一竹缶陈年老酒。养了会神后,又拎起挆柱,一头钻过扁担,挺起腰掂了掂柴担,再起身上路。一行看不见的草鞋印,叠加在石板缝里长着小草和野花的塘路上。
        推着独轮车的牙医,挑着“一头沉”的剃头师傅,衣袋里装着修缸补澎工具和背上背着弹棉花大弓的手艺人,“手拿铜镜照,脚踏路边草”的算命先生,还有挑着箩筐的货郎和爆爆米花人,也常在路亭边停下车卸下担歇一会,有的干脆在路亭边做起了生意。
        一位斗门街里的剃头师傅,上午在店里,下午挑着剃头担到附近村里去剃头。他常在路亭口歇下担子,给一些没时间或不方便上街的老人小孩剃头。他与不少村民熟悉,一边剃头一边讲些道听途说的事。剃头时剃刀不时在刀布上来回劏几下,光光的头皮上发出“沙沙”的响声。
        爆爆米花“嘭”的一声巨响,很快把一群孩子吸引了过来。有的见别人家爆了,也向父母哭闹也要爆一锅。随着“响哉”一声喊,围着的孩子捂着耳朵,响声过后抢着捡吃散落在地上白花花香喷喷的爆米花。
        塘路亭边溇底,常停着来收购蔬菜的小划船。小贩肩上扛着一根红木扛秤,嘴里叼着香烟,在路亭口等着。菜农们刚摘来的黄瓜、南瓜、莆瓜,柄上还淌着汁水,苋菜、芹菜、蒿菜和蒿笋一把把捆的整整齐齐,小贩每把都要抖一抖,过秤前先把根部的泥土抖落掉。议价时,小贩和菜农有说有笑地争执着,各说各的理。过秤后小贩给菜农递上一支烟,菜农随手把烟顺在耳边,数着小贩递过来的钞票,喜滋滋地又数了一遍。
        塘路亭虽被“靠边站”了,但它的故事,却一直在村头和心头萦绕。

2025年3月 写于大连

        作者简介:王有信,1948年出生,1968年从绍兴应征入伍,曾任海军大连舰艇学院宣传处处长。退休后居住辽宁省大连。
编审:融媒中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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